破洞生花

李代金

他們是一對來自鄉下的夫妻。在城里的一個小區打工，男人是門衛，女人是保潔員。

他們在這里干了4年，現在要離開了，因為小區即將迎來新的物業公司，換一批年輕力壯、經過專業培訓的保安和保潔人員。他們年紀偏大，而且沒有受過專業培訓，等新的物業公司入駐，他們就會離開。接到這個通知的那天，她和男人的臉上寫滿落寞。

那天，我提著一件衣服出門。衣服是妻子的，雖然很新，但是妻子不小心弄了一個洞，補是沒法補好，就算補好也不好看，穿不出去，我和妻子都決定把衣服扔掉。

我走到小區門口，正準備將那件衣服扔進垃圾桶，那位保潔員阿姨眼明手快，一把抓住那件衣服。她問我，是不是要把衣服扔掉。得到我的肯定回答后，她說：“這衣服新嶄嶄的，扔了多可惜啊！”我說有個洞，不能穿。說著我便將洞翻給她看。

“因為這個洞就扔了這衣服，實在可惜。這樣吧，我幫你補好，保證能穿。” 她笑著說。我告訴她補好了也有補丁，我妻子很講究，不會穿。再說，現在誰還穿打補丁的衣服啊？她告訴我不是在衣服上打補丁，是破洞上面繡花。

“你能繡花？”我很驚詫。

“你不信？” 她轉過去對門衛說，“老頭子，你告訴他，我會不會繡花？”

門衛告訴我，她年輕時繡花繡得很好。于是，我把衣服交給了保潔員阿姨。

下午，我去門衛室拿衣服。她遞給我衣服，你找找看，那個破洞是否還在。我找了好半天，沒見到破洞，倒是在原來有破洞的地方見到一朵荷花。那是一朵繡上去的荷花，非常好看，我忍不住對她說：“您繡得可真好！”然后，我掏出10元錢遞給她。盡管她一再拒絕，我還是塞給了她。

保潔員阿姨能繡花的事，當天就在小區傳開了，有好些人都將有破洞或者有裂縫的衣服拿去找她繡花。那幾天，每次經過小區門口，都能看到她在穿針引線。這時的她，臉上沒有了憂愁，只有認真和微笑。而男人的臉上也沒有了憂愁，蕩漾著笑意。我也得知，男人已經找到了工作，而她，準備在街邊擺個攤，專門給別人的破衣服繡花。

幾天后，他們搬走了。

有一天，我路過東興街，在街頭，我看到了她。她擺了個攤，替人縫縫補補，主要是繡花。我走過去，她熱情地跟我打招呼，告訴我她生意挺不錯，一天能掙不少錢，日子也過得很快樂。我想，她的手藝那么好，能讓破洞生花，生意沒有不好的道理。

她一個勁地跟我道謝。說因為我的一件衣服，他們可以繼續留在城里生活了。原來，在他們要離開我們小區的那些天，男人對繼續找生計沒有信心，準備回鄉下去了。女人說，可以憑自己的手藝繡花，可男人說，這玩意兒城里人不一定喜歡。我那天拿出去的那件衣服，可謂恰逢其時，讓男人知道城里人也喜歡她的繡花，從而讓他點燃希望，不再憂慮。

有破洞的衣服，只要在破洞上繡出花朵，就會成為一件美麗的衣服。生活中，只要我們有希望有信心，哪怕有再多再大的苦難，也一樣能開出幸福的花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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